第(2/3)页 每次路过这棵老槐树,苏楠都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。村里关于它的传说太多了,吊死过人的歪脖子枝杈、半夜树下哭泣的白影、能吸人魂魄的树洞…他甩甩头,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,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。 大队部是村里少有的几间砖瓦房之一,门口挂着“槐树坳生产大队”的木牌,红漆已经剥落了大半。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等着记工,分的社员。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和汗馊味。 苏楠低着头,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人群后面蹭。他看到了民兵队长赵铁柱。赵铁柱三十多岁,个子不高但很壮实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(没领章帽徽),腰里扎着条宽皮带,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。他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,黑红的脸膛上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,正扫视着下面的人群。那眼神,看谁都像看敌人。 “苏楠!”赵铁柱的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 苏楠心里咯噔一下,挤出人群:“到!赵队长。” 赵铁柱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两遍,像在检查一件有瑕疵的物品:“思想觉悟要时刻跟上!今天去西山坳开荒,那片石头地,任务重!喏,家伙事儿!”说着,从旁边靠墙的一堆农具里,拎起一把锈迹斑斑、刃口都钝得卷了边的破锄头,咣当一声扔在苏楠脚前,激起一片尘土。 “是!保证完成任务!”苏楠挺直腰板,声音洪亮,心里却在疯狂吐槽:“石头地?开荒?还给我把钝得能当榔头的锄头? 旁边几个年轻后生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,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。苏楠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那把沉甸甸的破锄头,冰冷的铁锈味钻进鼻孔。 这时,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,慢慢踱进了院子。原本有些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了许多。是族老七爷。七爷年纪很大了,脸上沟壑纵横,眼皮耷拉着,几乎盖住了眼睛,但偶尔睁开时,浑浊的眼珠里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。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深灰色对襟褂子,手里常年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。他身后跟着两个本家的壮年汉子,眼神警惕。 七爷没说话,只是用拐杖轻轻点了点地,目光在人群里缓缓扫过,尤其在苏楠身上停留了一瞬。那目光冰冷,像深秋的井水,没什么情绪,却让苏楠觉得浑身不自在,仿佛被什么东西暗中窥视着。赵铁柱见到七爷,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,但原本叉腰挺胸的姿态也收敛了一些,只是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。 记工员开始点名记分。苏楠的名字排在最后几个。他看着别人领走相对好用的镰刀、铁锹,轮到他的工具总是最破最钝的。 领了工具,人群三三两两散去,准备上工。苏楠扛着那把破锄头,像扛着一根烧火棍,慢吞吞地走在最后。他经过大队部旁边一处废弃的院子,院墙早已倒塌大半,露出里面一个破败的戏台子。那戏台是早年间村里唱社戏用的,如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台基,几根腐朽的柱子歪歪斜斜地支撑着同样破败的顶棚,蛛网像白色的丧幡一样挂得到处都是。 第(2/3)页